在冬日的黃昏斜陽中，

一隻寒冷飢餓的飛燕膽怯地望著彼岸，

彼岸與此岸之間，

隔著這樣一條河，

一條寒波逐流的深藍色的河，

人跡絕無也沒有一艘渡船。

但是過了這條河，

而河的那邊就是彼岸。

 

彼岸有奼紫嫣紅爭芳鬥艷的花海般的春天，

還有一束束在金光閃耀的麥田，

沒有冬天沒有痛苦和嚴寒，

一分分一刻刻都是日日夜夜嚮往的溫暖。

 

這時一個聲音說：

飛過去吧！勇敢地飛向彼岸，

本來你自身的能力可以輕鬆地飛過去，

而你在恐懼，

你的恐懼卻都是來自你的妄想，

消除了妄想你就可以到達彼岸。

 

是誰在這煢煢孑立的黃昏，

溫柔地傳來如笛般美麗的聲音，

難道是菩薩？

難道這美麗的聲音來自那遙遠的天邊？

 

好吧！只有飛了，

飛燕展開了翅膀悄無聲息地飛翔在河水的上面，

她知道自己並非一個人，

有的生命是有形，

有的生命卻是無形，

有形的如人•馬•還有如同自己的這只孤燕，

無形的可能也有形只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見。

 

看不見的美麗總在無法觸摸的遙遠的天邊，

看見的卻是波濤洶湧的河的中間。

是否找一根漂浮著的樹枝停留一下，

休息後再飛向彼岸？

這時你的聲音又出現在耳邊：

不可停留，不可恐懼，也不要留戀。

要無聲無息地一往直前。

既然到了這河的中間，

如今已經是進退兩難，

只好義無反顧一路奮戰，

實際上沒過多久就到達了彼岸，

飛燕滿心歡悅地向著天邊說：

「多謝你送我來到了彼岸，

你是菩薩嗎？

請讓我瞻仰一下你的容顏！」

 

還是那個聲音，

還是來自天邊：

飛燕啊！

如今你到達了彼岸，

其實你修成正果完全與我無關，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而已，

本來你擁有翅膀，

本來你就可以飛向彼岸。

只是你的翅膀太多了灰塵，

在河水洗淨後你才鼓起了勇氣，

才想飛向河的對岸。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謝，

我豈不是如同你一樣有了色身，

有了色身也就有了分別心，

我為了我，

你為了你，

我也不會再鼓勵你去渡向河的對岸。

我沒有固定的我，

我也並沒有幫助你的心，

我也沒有幫助眾生的心，

就如同你無聲無息地飛翔一般。

在飛翔中，

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壽命及死亡。

因為你看，

在這彼岸你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肉身，

也不再是一隻飛燕，

我們都已經成功到達了，

無限光明無限生命的無余涅槃！

2017年2月28日

明嘉靖年间，

在神清气爽的秋天的傍晚，

我许下一个誓言，

那个誓言，

许在了摩肩接踵的杭州的西湖畔，

许在了如醉如痴细雨纷纷的美丽的江南，

许在了那个不能忘怀的忧心忡忡的季节，

然后等了四百年，

誓言都满满地盛开了，

如同今日的秋意盎然。

 

那一天在灵隐寺中，

我说我想化作一道光，

没有痛苦没有死亡没有黑暗，

没有色身只有法身，

没有疼痛只有飞向极乐世界的信念。

为了这个信念于是我许下了当初的誓言，

还是在这一汪清水的西湖畔，

你飘然而至宛如秋水，

既使淡淡的忧愁还停在你的眉间；

你说在这荷花飘香的季节，

想不想去月亮上面？

月亮上，

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

有闪烁的绫罗绸缎；

有一条美丽的小河，

河边上坐落着我们温柔的宫殿。

我不加思索地应允，

然后趁着傍晚，

飞呀飞呀，

穿过了无数的世界，

踏过了渐渐夜深的云端。

看见了，

看见了六道中天的模样，

那里当然不是人间却到处胜过人间。

我陶醉着，

俯视曾经的娑婆世界，

那个“欲知世间刀兵劫，

但听屠门夜半声”的五浊恶世，

当时想还好来到了月亮上面，

离开了人世中的杀戮，

那一刀刀，

那一团团蒸笼下面的火焰！

 

就这样不知不觉幸福地度过了四百年，

忽一日你说福报已经享尽，

我们还要降生到人间；

我说：一起走吧！

依旧去那荷花满塘的西湖畔。

你却哭了，

你说是否还记得当初的那个誓言！

我们在月亮上愉快地游玩，

虽然觉得很短暂，

但尘世已经过了数百年。

还要去那五浊恶世，

或许还要坠入地狱，

全都因为我们忘记了那个誓言。

 

我脱下衣服露出了胸膛，

在心的上面看到了几百年前刻下的“金刚经”的最后的一段；

 

云何为人演说？

不取于相，

如如不动。

何以故？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真的是如露亦如电，

在月亮在天边，

在杀声四起的人世间。

我们不应来到这里，

也不应忘记当初许下的诺言，

为了飞向西方极乐，

为了生命的永远，

只有这本『金刚经』，

才能实现西湖边上我们曾经许下的誓言。

 

2017年2月23日